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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劍牛】結髮兄弟 上

【劍牛】結髮兄弟 上


劍無極帶著銀燕前往宮本總司的故居,但當走近那如同故鄉的回憶之地,他又止住腳步。


眼前是變得破敗的武道場,會在每天清早,等待他們晨跑回來的身影,已不復見。


他有時候覺得,世間上種種都自有因由,也許是上天見這個傻人一直苦於牽掛親人,深陷內疚悔恨之中,才要他忘卻一切,卸下他加諸自己身上的荊棘與枷鎖。


劍無極瞧著蹲在地上逗狐狸的銀燕,兩隻毛絨絨的小獸與魁梧大漢玩得不可開交,又蹦又跳滿地打滾,不知該是悲是喜。


他已經好久沒看見銀燕笑得這麼開懷了。


有了決定,他正要折返,銀燕就追著一對小狐狸,穿過森林,來到武道場。


小傢伙一遛煙的消失了,銀燕東張西望沒看到蹤影,卻似乎對這地方有點印象,熟門熟路的繞過武道場,轉入小徑,順手摘了幾個野果,然後在湖邊洗淨果實。


房屋雖已腐朽,但山水卻依舊。湖泊盡處有一條小瀑布,溯流而上是一棵老松樹,從前劍無極總愛躺在松樹上,看著浪花奔湧而下,指點在湖中滿頭大汗地揮劍劃水的銀燕,如果他稍稍調戲揶揄那笨拙的小師弟,那人就會惱得吼他的名字,雄亮呼聲在山澗中迴響,彷彿至今仍猶在耳。


與銀燕在東瀛習武的日子,是劍無極這輩子最快樂的回憶。


但如今記得這些歲月的,獨剩他一人。


他凝望著水中破碎的倒影,銀燕的容貌卻忽然映入眼簾。


那人剃掉了亂糟糟的鬍子,洗淨了污垢,長髮整齊的束起來,露出一張比往日更圓潤的臉龐,正眨巴著眼看他。


劍無極瞧他那副憨傻的模樣,忍不住掐了掐他的鼻尖,「還是回去吧,師父若是知道你變成這樣,一定做鬼也不放過我。」


他牽著銀燕要往回走,不料銀燕反拉住他,力勁大得使傷患在身的劍無極一個踉蹌,那人便趁機湊到他鼻尖上,輕輕的蹭了蹭,回頭看看在草地上親暱廝磨的狐狸,又模仿著小獸的動作,在劍無極的嘴邊印上一個吻。


無極劍哐啷著地。


那是他很熟悉不過的暖意,久別重逢時銀燕的擁抱,替他擦拭眼淚而覆上他臉頰的手,還有銀燕日夜伴在床邊,照顧受傷倒下的他時,無意間拂過他頸脖的鼻息。


即便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,銀燕仍然會單純而笨拙的疼惜身邊的人,難怪他在山野中儼然是個山大王,百獸都樂於親近他,因為他從不吝嗇給予信任與情感,銀燕也就只懂得這一套,在森林中暢通無阻,在人們之間卻處處碰壁。


一次又一次的難過落淚,從疑惑不解,到自卑自責,與人相處中,他總是被傷得體無完膚。


激烈爭吵的畫面歷歷在目,銀燕驚愕心碎最後轉身跑走的身影,又浮現眼前。


他感覺自己如同一座沙堡,微風無心一撫,便使他傾瀉崩塌。


「雪山銀燕!」一直屈藏在心裡的苦痛與辛酸,混和淚水一滴滴的落下,劍無極伏在他的肩膊上,風暴般翻騰的情緒中,有怨恨也有溫柔,「反正之後不會記得,所以你就能亂來?你、你真是……」


銀燕有點手足無措,嘴裡咿咿呀呀的努力的擠出幾個詞兒,劍無極也不管他在說甚麼,只霸道的摟著他,「那也好,既然如此我也不怕說出來了。」


他緊閉著眼,貼在銀燕耳邊細語。


——「我喜歡你。」


劍無極不知道,在很久之前,銀燕也對一個瘋子,說過同一句話。


X


銀燕在這山頭逛了一整天,到日落西山,連狐狸都歸家了,他還賴著不願走,劍無極拿他沒轍,唯有在武道場後的小和屋裡下榻。


屋裡滿是蛛網與塵灰,劍無極捋起衣袖把地方清理一番,回來時就看到銀燕在睡房裡,躺在霉爛的床墊上安穩入眠。


劍無極放下燭台,守在他身旁,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他。


他睡著睡著,就開始夢囈。


「燕子……歸巢……巢……歸巢」

「燕行……千里……」

「一點突破……」


從燕子劍法,細細數到神魔一念,每招每式,都是他們的回憶。


劍無極躺在他身旁,跟他一齊唸,不禁想起銀燕每次習得新武技的情景,想起自己指導他時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,還有並肩作戰時的高昂鬥志,他們的悲歡與成長,都深深刻在這劍譜槍譜之中。


直至最後的神魔非我。


「一劍……一……劍……劍……」


銀燕反反覆覆的說著頭二字,卻始終沒法唸下去,他不安的蹙起眉頭,彷彿要醒過來。


劍無極緊握住他合攏的五指,揉了揉他的髮頂安撫他,替他續完。


「無悔。」


X


自此之後,銀燕一入夜就會變得很沉靜。


他會獨自呆坐在角落裡,不言不語,劍無極想帶他回東劍道看大夫,但他就是怎也不肯踏出屋門,即便是白晝,只要一到山腳,銀燕就會扯著他往回跑。


林裡有蔬果,湖裡有魚蝦,那傻大漢當然是住得舒心自在,可折騰了劍無極,他身上的箭傷還沒好,竄入破窗的寒風老讓他夜裡冷得發抖,加上沒有服湯藥,沒過幾天就病倒了。


他昏睡了一日一夜,晚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,環望四周也不見銀燕,焦急得五內如焚,正要爬起來找人,就聽到有人喝住他。


「劍無極你別亂動!」


半裸上身的銀燕連忙跑來攙扶,以白袍裹住他充當毛毯,並半靠在自己身上。


「我剛才下山去找大夫,但沒找到,你還好嗎?要不我著背你到附近的村落再找找看?」


銀燕邊說邊把盛著水的荷葉送到劍無極嘴邊,但單掌難以載水,他已勉力穩住發抖的手,最後僅剩幾滴水珠足以濕潤劍無極乾癟的唇,他氣急敗壞的扔去破爛的葉子,扶著懷中的病人躺回床墊上。


「你等一下,我再去打點水回來。」


劍無極頭暈得天旋地轉,氣促盜汗,燭火早已燃盡,混沌意識又開始在黑暗中沉淪之際,銀燕便回來了。


他貼上劍無極的唇,把一口清水灌到對方嘴裡去。


劍無極煞時一個激靈,三魂七魄登時歸位,及時喘了一口大氣,「喂喂喂,你喜歡胡亂抱人也算了,現在抱人不夠還要三五不時親上來?」


「我、我哪有三五不時親你?我一醒來就見你倒在地上,身體僵冷,我差點以為你——」銀燕抿抿嘴,拿著撕下來作巾布之用的袖子替他抹汗,「你還笑得出來啊!」


「瞧你這樣兒傻不愣登的,不笑對不住自己。」


「劍無極!」


「你跟自爆的元邪皇一頭扎進伏羲深淵也死不去,我的命要是不夠硬,怎配當你師兄啊。」他沒好氣的輕拍銀燕氣鼓鼓的腮幫子,抄起堆放地上的梨子大口啖下去,「沒事沒事,睡了一覺吸收過天地靈氣,甚麼病痛都好了,倒是你,別一眨眼又打回原形到處去追狐狸撲蝶。」


「你怎會傷得這麼重?受了傷又為何還跑來此地?」


「哈,好說了,不都是因為你啊!」劍無極大剌剌的半癱在他肩背上吃梨子,咬嚼聲喀嚓喀嚓的不停響,「你打算怎樣報答我?」


聽不見回應,他又自顧自地說:「以身相許就免啦,不如叫我一聲師兄,要不然恩公也勉強可以,怎樣?」


他吃完了果子,見對方還是悶不哼聲,轉頭回望,只依稀看見那人異常沉靜的側顏,劍無極心裡一沉,「銀燕?」


「……去……去找大夫。」


「找大夫治你那壞腦袋嗎?」


銀燕說著就要動身,劍無極想捉住他的手,卻一時忘了他右臂已斷,抓了個空,「喂銀燕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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