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劍牛】倒數第一的風間同學 一
楔子
「你們行事若與我反對，不肯聽從我了，我就要按你們的罪加七倍，降災與你們。我也要打發野地的走獸到你們中間，搶吃你們的兒女，吞滅你們的牲畜，使你們的人數減少，道路荒涼。」
（利二六：21-22）
一、
「阿門。」
禮堂正中放著一口長棺木，裡頭並列躺著病逝的學生，家屬被死者感染的機率極高，故被隔離中不可到場，排隊瞻仰遺容的同學們，麻木地凝望朋友僵冷的身體。
禮堂是靈堂，校服是喪服，葬儀是最重要的早課。
死亡採摘了所有鮮花，詩歌泯滅了所有悲憤，世界一片詳和。
疫症爆發後，教會學校便瘋狂蔓延，收留各地窮困的孩子，免費提供食宿，並給予讀書識字的機會，日漸取代了官校，劍無極還記得入學當天，校長魔怔般的撫摸他的手背，蒼老的眼眸裡滿是溫柔與憐憫，最後落得一聲嘆息。
「別怨恨上天，世間一切苦難，皆是人類作孽。」
那時候他還不懂，以為越是淒慘的人，越是信奉窮凶極惡的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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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學在那邊廂聽著神父講經聽到靈魂出竅，劍無極在這邊廂打了個大呵欠，隨即警惕地垂眸瞄向天花板的梯口，見沒動靜又繼續埋頭苦讀。
劍無極暗中觀察新來的獨臂大叔有好一段時間了。
前陣子小賣部死了個聾大嬸，來了個瞎大叔。這大叔說他不瞎嘛，他鼻樑上頂著副老花鏡，眼神戇直中帶點傻氣，還遲鈍得緊，人家要可樂就給玉泉忌廉，人家要玉泉就給王老吉；說他瞎嘛，蟑螂老鼠無一逃出他法眼，他還摸黑逮住了深夜遛去偷薯片的夢虯孫。
劍無極躺在小賣部狹小的地庫裡，糾結得完全沒法集中温書，乾脆自暴自棄地跑去把大叔給野貓準備的火腿蛋治和維他奶都吃光。
慢著，野貓吃三文治？
哎，是哪來的野貓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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銀燕一直在留意這個每天翹課來小賣部地庫的少年。
他駐校留宿的頭一天，瞥見有人攝手攝腳攀過櫃檯，竄進小賣部，他尾隨其後，來者熟門熟路繞到貨架後，打開地上僅可通人的暗門，先往下跳，然後再把背囊也拖去，順手關門。
銀燕這才知道原來地下有個荒廢的儲物室，他掀開門隙湊近細看，見少年打開電筒，把課本放大腿上，掩住耳朵，反覆背頌課文，直到天亮。
起初他以為學生都愛這樣關小黑屋裡溫習，之後的幾個星期，他見過學生躲在廁吞雲吐霧、在體育機械室吃泡麵、在小園圃親熱，就沒見過有人逃學來温習，瞧他那專注認真的模樣，比課室裡神遊太虛的學生還要用功得多。
於是銀燕隔三差五就會去偷看少年，那兒太陰暗，地方簡陋，又沒廁所，憋在裡頭空氣不流通，一旦有事故更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，銀燕不放心他獨自待著。
最近少年看上去有點心神不靈，銀燕邊蒸燒賣邊想著，猶豫要不要在地庫多放條雞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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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了了，大未必佳。
劍無極最初看到它時，不知何意；再次碰面，了解；第三次再見，曉得心酸了，簡直覺得這八字是為他度身訂造，精準概括他這十幾年人生。
他依稀記得，自己在東瀛老鄉可是個人見人愛的小霸王，小臉蛋一笑起來，甜得人們連星星都想摘下來送他當玩具，他那時連假名都沒學全，就會到處奶聲奶氣的誇姨姨嬸嬸漂亮，家裡最嚴肅的爺爺都總笑說他是福星托世，從沒見過小孩有他這樣鬼靈精的。
在幼稚園裡他也是最機敏伶俐，同學還在牙牙學語，他已經會跟老師吵架了。後來有天他太睏沒上學，倒頭一睡，醒來便到了中原。
風間烈小朋友一生中的光輝歲月就此終結。
他懷疑是病毒導致基因突變，使大家都不愛笑了。來到中原後，他語言不通，追不上課程進度，還老愛嘰哩呱啦吵個不停，以為這樣能討人歡喜，老師越是罵他，他就變本加厲，迷人精一瞬間淪落為煩人精，還是成績特差的那款。
他心裡委屈啊，不甘啊，小孩子賭上了尊嚴誓要考第一，證明他是父母口中的天才，結果卻考了個倒數第一。
聰明的他立馬到圖書館搜集資料，經客觀分析後，推測出是病菌對大腦造成永久損害，也很大可能是藥物使神經元敏感度變弱，以致記憶力衰退、思維遲緩、集中力下降之類之類。
他帶著一堆理論煞有介事的找醫生求診，醫生在他誠懇的目光之下，勸他看開一點，想少一點。
因為事實是，他媽生得他特別蠢而已，真沒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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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，銀燕清點貨物，核算帳目，巡邏校舍，回來洗了個澡，然後坐在地庫暗門附近，邊擦拭頭髮，邊聽著少年嘟嘟噥噥的唸著課文，從語文到理化，再來是宗教，不停循環。
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急促，焦慮，背到經常忘記的段落時，還會顫抖著深呼吸，令默默聽著銀燕不禁皺起眉頭。
少年離開時，會在餐盤留下三文治的錢，銀燕把零錢都放進月餅罐，讓少年可隨時帶回去。
他們就這樣形同陌路地相識了。
銀燕漸漸發現，每逢漫長的早會、晨禱午禱晚祭以及某些課堂，少年都會趁機遛出來，教會學校最重視信仰，故一天會花數小時進行宗教儀式，以憑弔死者，洗滌心靈人，嚴打遲到缺席，就連翹課翹得爐火純青的少年偶爾也會失手。
好幾次看到少年被抓包，無論老師如何責罰，他都是嬉皮笑臉，聞者皆覺刺耳的厲聲訓斥，對他卻不痛不癢。
於是他被罰課後站操場，他愜意地吹著口哨，等大家都回宿舍了，就從兜裡掏出揉得稀巴爛的筆記複習。
那晚少年錯過了晚飯，他來到地窖時，餐盤裡的三文治變成一碗熱騰騰的腿蛋麵，還附送一碟油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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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望有人會看並回覆，好像每次發文也沒人回文，挺失望的，回甚麼都可以啊！就是希望有人搭理我，至少讓我知道有人在看吧